果仁张百年风雨沧桑
——兼记果仁张食品公司董事长陈敬
文/魏定渤
一个精美的青花釉里红的大盘里，奶白色的花生仁,象含苞欲放的白玉兰，琥珀色的核桃仁,象绽放的芙蓉花，乳白透碧的白瓜子仁，象随着春雨撒落在地上的片片梨花瓣，玉石般的松子仁,分明是点缀在“群芳”中的颗颗晶莹的宝石……
这些犹如工艺品一般的果仔之仁，这些造型美观、味道怡人的天津市民间传统风味食品，作为进行食品文化交流、传播人民友谊的使者在日本、东南亚和欧洲
各国深受赞誉。
这些产品来自天津果仁张食品有限公司——人们俗称的果仁张。
果仁张，果仁张，风雨沧桑百余年，几经坎坷与沉浮，几多欢乐与悲伤……
一、果仁张史海钩沉
果仁张是满族镶黄旗人，祖先随清皇族进关，后来在清宫大内当差。到了张明纯这一代，在御膳房西膳房做小吃（清宫御膳房分东、西膳房，东膳房专做大菜）。清宫的小吃多种多样，张明纯做蜜供最拿手。蜜供是满族传统食品中的珍品。当年皇帝出于拢络王公、大臣的需要，常常赏赐蜜供，于是，随着浩荡的皇恩，张明纯做的蜜供不知走进多少深宅大院。因为手艺高超，张明纯的名字便被“蜜供张”取代。
张明纯之子张维顺，在慈禧太后垂廉听政时期，随父亲在西膳房当差。这位西太后脸上阴晴不定，性格又刁又辣，膳食稍不随意就打厨师的屁股，闹得人人自危。不过，这都是东膳房的事。西膳房
，因张维顺总是想方设法花样翻新，不断推出新鲜的小食品，如根茎系列、面点系列、果仔仁系列（尤其是净香花生仁、琥珀核桃仁、净香蚕豆瓣儿等），总能使西太后凤颜大悦。他的油炸技术堪称一
绝。于是，炸果仁等小食品又作为御赏珍品，走进了红门碧瓦的官宦人家。从此，“蜜供张”的绰号后又加上个“果仁张”。
张维顺之子张惠山，是果仁张的第三代传人，他从小随父学艺在清宫。在他１３岁时，正赶上冯玉祥１９２４年闹“首都革命”，溥仪被驱逐出宫。随末代皇帝走出大内的张惠山，在北京东四牌楼
挑出字号，支起油锅，卖起了油炸果仁，没想到竟一举成名。后来溥仪移居天津租界地，他又随之来到津门，在黄家花园操起炸果仁的生意。品种有油炸果仁系列、蚕豆系列、根茎系列、豆制品系列及素卷圈、枣圈等风味食品。当时在租界地居住的不但有清朝遗老遗少、军阀政客、普通百姓，还有各国洋人。张惠山的炸食在津门深受好评，口碑颇佳。
解放后，这具有京津传统风味的油炸食品，不但在商业群英会上获奖，还出现在北京盛大宴会的餐桌上。当然，也是普通市民家宴招待亲朋好友的佐酒佳品。
二、他带着疑惑的泪走向天际的彩云
张惠山，是有着多重性格的人。
他，执着得近乎于固执，一腔心血全扑在炸食事业上，社会上那些世世故故就淡了些；善良得近乎于天真，生活中的乐趣是和孩子们嬉戏。 他不善交友，却和王光英、应伊利夫妇，泌尿科专家
施锡恩医生交往很深，常在一起一杯清茶、一碟果仁地品尝他的新产品。他更珍惜别人对他的炸制食品的评价。
他不善言谈，谨小慎微却仗义耿直，遇到不平之事喜欢为别人帮忙说理。一次，大军阀孙传芳因喜欢品尝果仁张的净香果仁，让厨师去炸。炸好后他一吃感觉味儿不对，就问厨师怎么回事。厨师为
了保脑袋，谎称果仁张的净香果仁是用驴油炸的，我是用香油给您炸的，感情那味儿不一样。信佛吃素的孙传芳盛怒之下叫人抓来张惠山审问，张惠山当场在孙传芳的院子里支上锅用素油炸果仁。孙传
芳品尝后，盛怒之下非要枪毙说谎的厨师。此时的张惠山却以是社会谣传为由，在刀口上为厨师开脱，后来还给了厨师些钱帮他远赴他乡，两人还成了好朋友。
他同情普通百姓，却对仗势欺人者嫉恶如仇。１９２４年的初秋时节，他正和家人在炸制果仁食品，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边走边用鞭子抽打一个要饭的逃荒人。他和家人马上走了过去，问穿官服的
人为什么打要饭的穷人。穿官服的人瞪了他一眼说，你想多管闲事找倒霉啊。这么一瞪眼，突然发现锅里正炸着的，名叫棕玉花生的果仁，就仍瞪着眼问这是什么果仁。聪明的张惠山顺口答是虎皮果仁。这明明是骂他身穿官服作虎皮欺压百姓。
他热爱党，热爱领导人民翻身的领袖。因为他心里深深知道，没有新社会就没有果仁张的新生。有三件事想起来就使性格平和的他激动不已。
那是五十年代的一个春天，周恩来总理来津，市公安局长郝志刚用车把他接到宾馆去炸果仁。周恩来总理品尝了他亲手炸的果仁食品后，给了很高的评价，并鼓励他继续研究挖掘，为广大人民改善生活服务。临别时，周总理送他两盒大中华香烟。就是这两盒香烟，他视如珍宝一直珍藏到仙逝天国。
又是一个春天，他被通知为毛泽东主席、刘少奇副主席送油炸食品。这消息激动得他一夜未能入眠。为了保证国家领导人的身体健康和食品质量，他亲自筛选果仁原料，炸制时家门紧闭谢客，还精心炸
制了烫面炸糕，并用红绸包着的食品盒亲自送到宾馆。国家领袖和他握手的热温，多少年来一直温暖着他的心。
他忘不了在节粮度荒那段时期的一个大年除夕，河北省委领导把他一家接到宾馆去和省领导同志共度新春。那天，他和夫人芮汉君用白面做皮，内包玉米面做成了“金银饼”，还用豆子做了“蛋白
肉”。这顿和省领导共进的晚餐他几乎是含着热泪吃下去的。那是只有他自己才感觉得到的一种荣誉的神圣感，在他这位饱经旧社会风霜的老人的心中荡漾春波。
那一年，津门和全国各地一样刮起了文化大革命的狂飙。张惠山老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传统风味的油炸食品，竟也被横扫并给他的一家带来灾祸。
盛夏，天上的骄阳如火，而政治的狂热和高温，把张惠山一家笼罩在“红色恐怖”之中。
黄家花园玉华台餐馆前，在狂热的人群中有一位蓬头垢面的老人，脖子上挂着一块写有“封建余孽”的沉重的大木牌，在烈日下被批斗。人们认出来了，他就是张惠山老人。和他一起被批斗游街的
还有他的大儿媳妇陈敬。
他没有怪罪那些踢他、打他的身穿绿军装，佩带红袖章的孩子们，因为他们毕竟是孩子。但他非常不能理解的是，这油炸食品怎么会和封资修联系在一起，而且还要批斗。人们喜欢吃的果仁、核桃
仁，怎么还要踏上千万只脚……
烈日的曝晒和暴雨的袭击，使已经在发烧的老人进入昏迷状态，昏迷中他想起了周恩来总理那慈祥的面容，想起了总理给他的大中华香烟，想起了国家领导人勉励的话语，想起了正在研制的油炸食
品……热流在心中荡漾，香甜的味觉在嘴中。突然，老人感到香甜的味道变成了腐臭的腥臊气，原来是一桶大粪汁从老人的头上浇下流进了老人的口中。老人又一次昏迷在批斗现场。
南市地区群英戏院，在皮鞭的抽打和震耳的口号声中，老人仿佛看见自己离开了手捧着心爱的花生仁、核桃仁的，趴卧在地上的身躯，带着疑虑和迷惑，带着心灵上和肉体上的双重痛苦，带着因为
自己喜爱炸食而给后代带来莫须有罪名的遗憾，带着不愿意流出的辞世冷泪，朝天边的一抹彩云悄然飞去……
张惠山，身怀绝技的一代炸食大王，倒在群英戏院的舞台上。
张翼峰夫妇俩痛哭失声，陈敬此时不知为什么想起老戏中一段“砸不烂，压不碎的铜豌豆”的台词。她心中埋下誓要继承果仁张传统食品的种子。
自此，天津人民二十年没有品尝到果仁张传统风味食品的美味。
假如，张惠山老先生不逝于非命，我们和世界人民将品尝到更美的风味食品。
思想起来，岂不令人悲乎、痛乎。
三、矢志不移再创果仁张的辉煌
春风，这个人们常用的词，究竟人们对它能有多深的理解？
然而，张翼峰和陈敬夫妻俩，对春风这两个字体会颇深。因为，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给果仁张带来再生的春天。
张翼峰——张惠山之子，是果仁张的第四代传人。他和妻子陈敬，为使有数百年历史的传统炸果仁等食品早日面市，在李瑞环市长的鼓励和王光英等社会名流的关怀下，艰难地开始了发掘、创业的
历程。
在人们的记忆里，津门曾出过一件新鲜事儿。那段时间每逢周四便有一位妇女推着一辆用蓝油漆刷得干干净净，写有三个醒目的红字“果仁张”的手推车，出现在和平区黄家花园的市场上卖果仁食
品。与其说是叫卖，不如说是请人品尝。尤其是遇到说曾经吃过老果仁张炸的果仁的人，她总要访问，并送上果仁请人家品尝，还让人家提出意见。她，就是陈敬大姐。
车之所以漆成蓝色，那是象征一片蔚蓝的晴空。之所以书写上“果仁张”三个大红字，是告慰含冤死去的老人和生活在今天风和日丽氛围中的人们：果仁张又在蓝天白云下生根，又伴春风时雨绽出
新芽。
又是一个周四，她又推着手推车来到黄家花园。“大嫂子、大嫂子，还认识我吗？”这是一个亲切而耳熟的声音。陈敬一看，原来这位拄杖的老人，竟是公公生前的挚友施医生。施医生把炸果仁放
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细细地品味，动情地点了点头说，是果仁张的味儿。果仁张的味儿又回来了。
施医生因激动颤抖的是拄杖的手，陈敬因激动颤抖的是她那颗心。
陈敬的心热了、眼湿了。她的一双泪眼注视着老人那昏花流泪的双眼。此时，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在她的幻觉中那状如人眼的果仁，变成了公公的含笑的泪眼……
还是一个飘着雪花的周四，她，艰难地推着车朝黄家花园走来。远远地她就望见一位老人打着雨伞站在马路边上，任寒风卷着雪花，一双浑浊的眸子朝她艰难走来的方向望着。一股暖流立即流遍陈
敬全身。这位专门喜欢吃果仁张食品的老人，见到陈敬头一句话就是：孩子，今儿个虽然下了大雪，我想你不会不来……
这一件平平常常的小事，使张翼峰夫妇深深感动。为了不负人们的期盼和重望，夫妻患难与共，共同营造着理想大厦——恢复断档多年的果仁张食品。
张翼峰自小跟父亲学习炸食技艺，深知选原料是第一道关口。他经常亲自蹬着自行车奔波百余里去郊、县采购优质原料。
当时，市民的食用油是凭每月有限的几两油票购买的，面对正长身体的孩子，他们炒菜都舍不得多放油。省下的油都用来试验炸货。
多少个不眠之夜，夫妻俩一起分析果仁那色、香、味是否达到了上辈子的标准。多少次访贤求教，为的是求传统宫廷风味的真……
没有生产场地、没有资金，全家七口人要吃饭、穿衣，其中四个还是上学的孩子……就这样他们还是省吃俭用，把钱用于新品种的研制。
陈敬并非铁石心肠，她也是一位慈爱的母亲，也非常爱自己的孩子。但为了果仁张的事业，她不得不亏了孩子，有多少次他们夫妇望着营养不良的孩子，泪水悄悄在心里流。莫怪有人说：果仁张这颗传统风味之葩，是用泪水和着心血浇灌的。
当那些当年曾领略过老果仁张风味的，现已是花甲、古稀年纪的老人们，用残存的几颗牙忘情地咀嚼着油炸果仁，眯着眼睛品着味道颌首称是的时候，夫妻俩兴奋的眼睛里，闪的是泪光。陈敬把头
扭向了天边那依旧红红的火烧云，心中在默默地说：冤屈而死的老公公啊，您的儿子和儿媳又把您的果仁张传了下来，您老人家可以暝目了。
咱们的果仁张又回来了。
还是当年的老口味，后继有人了。
海河两岸十八个区、郊、县，传说着这一新闻。这一年是１９８０年，果仁张的食品被誉为“津门食苑”。
改革、开放的春风使传统食品的老树又绽新芽。催绽这新芽的动力，用陈敬的话说是心里的一股压不下去的力量。这力量，是她心血释放的热能，是矢志不移的信念……果仁张又迎来新的辉煌。
四、老树新花喜逢及时雨
１９８５年，津门又添一景——天津南市食品街。它不但是一道建筑和美食的风景线，同时，也是果仁张创业史上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试制成功，社会认可，赞誉四起。正在果仁张亟待发展之际，天津市政府伸出了援助之手。在李瑞环市长的亲自关怀下，果仁张终于有了自己的门脸儿。
当那灰墙彩瓦，画栋雕梁的南市食品街落成开业的鞭炮燃响过后，还是在瑞环市长的关心下，市政府正式下了红头文件，拨给果仁张１００平米的古香古色的店铺和四万元的无息贷款——这对刚刚
在传统风味食品的老树上绽出新芽的果仁张，无疑是一场知时节的及时雨。
这一年的营业额是３３万元。
一年后果仁张从前店后厂的作坊，发展为有限公司。
每谈及这一年，他们夫妻俩总是从心的深处，感激党的改革、开放的英明政策，感激天津市政府，感激为人民办实事的李瑞环市长、市商委汪恩华主任，感激对果仁张发展给予精神支持的津门父老……
五、在旋涡中沉浮
象当年果仁张出现在南市食品街引起海河两岸人民关注一样，一年后新闻媒介连篇报导的果仁张濒临倒闭骤然破产的消息《吃“大锅饭”使联营失败——果仁张股份公司解体》、《本来联营可以壮大力量，为什么它们联营却走到了绝境——果仁张由兴到衰发人深醒》又使人们议论纷纷——那是１９８６年７月３日到５日，《天津日报》记者卢斌抢先发的新闻。
接着《解放军文艺》杂志记者长江的《中国市场战》一文中，道出其中情由。现摘录如下：
“有人说，果仁张的惨败在于自愿和一国营公司联营，他是中了官迷，嫌私营本小不过瘾，偏偏要坐坐大公司总经理董事长的宝座。
“前不久，我来到果仁张陈设十分普通的家，就这些社会反映探问了当事者。果仁张不承认也不否定地告诉我：嗨，在国营企业待惯了，总以为干个体不光彩，能和国营企业联合，面子上好看。这固然是个缘由，但我与这家公司联营的主要目的是想借助国营企业的财力，帮助我扩大企业规模，多出产品，尽快满足原来只靠自己的力量负担的国内外客户的大批量定货。至于联营后的８个月，果仁张走入低谷，象小孩子坐滑梯似地从经营盛势滑到全面瘫痪，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初期想法不能算错，因为当时还是市场经济的初期，况且又是一心为振兴果仁张事业。而自己又资金短缺、势单力薄，走联营之路借官船渡海没有错。如错上贼船就是另一回事了——笔者）。
“果仁张在与开发公司联营之前，作为条件，这个公司答应给果仁张投资２５万元，用于扩大厂房。然而８个月后，果仁张生产规模一如往昔，２５万在账面上只能反映出十几万，还是门市部的营业额。果仁张原只设经理一人统管财物，不设副职。“公私合营”之后，围绕经理的副经理就来了四位，专职管理人员竟多达１３位，外加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游兵散勇。至此，生产、销售人员达2０多位。《天津日报》记者报导：‘这个联营公司一出台便跌入大锅饭的泥坑。企业中责、权、利不清，经营效益与经营者切身利益无关。在没有取得经济效益的情况下，联合进来的管理人员却都拿着较高
的工资、补贴（多则２００元，少则１６０元，），干与不干一个样，上班时间打扑克、聊闲天、逛大街的屡见不鲜（国营企业诸药不灵的病症，终感染私企肌体——笔者）……
“公司成立以来，不到半年就盲目做了两笔赔本生意。联营前，果仁张是个体经营精打细算。联营后，买卖一下子成了官商，费用支出惊人，公司帐目混乱。不到５个月就换了４名会计。在这５个
月中公司共收入２３．３５万元，毛利只有５．４万元，费用支出达７．２８万元，净亏３万多。更令人费解的是，公司成立之初把果仁张门市部列为独立核算单位，却改变了原来的分配方法，个体经
营多劳多得的优势没有了。同时，门市部失去自主权，花点钱也要向公司层层批报，干了一个月后，盈利多少，门市部一无所知。
“由于联营的惨败，果仁张除了炒菜锅家伙和当日的营业额以外，其余资金几乎全部赔光。１９８６年７月２８日，果仁张不得不去工商局要求终止合同，换回过去的个体工商执照。但没想到，自
此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威协、刁难便开始一桩桩落在果仁张头上。
“果仁张将联营照上交以后，原个体照未准立即取回，这首先使果仁张陷入了困境。道理很清楚，果仁张如果继续经营，会收到税务部门无照经营的处罚；如果停业，门市部赚不到分文营业款，原来二十多名外招工及自己家人的工资、奖金、福利无法支付。虽然果仁张回到原来个体的老规模上，字号、人员都没发生变化，税务部门却超出政策条文办事，以“解体”即为“重新开业”为名，终止了果仁张三年免税的优惠税收待遇，令其即日起如数上交全税。更有甚者，采取最高税率纳税。集体税率高的项目按集体交纳；个体税率高的项目按个体交纳，最高时按８４％税率交纳所得税（尽管企
业当时还有５０名待业青年）。逾期不交则收取税额总数每日千分之五的滞纳金。
“果仁张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给自己算了一笔帐，如果门市部按每月一万元营业额计算，交完所得税、工商管理费及其它杂七杂八的费，再开出外招人员的基本工资，自己非但不能盈利，每月还得倒赔５００余元（古人云：多大乱子方寸不能乱，幸亏陈敬算了一笔帐——笔者）。单这一项压力就钳住了果仁张的脖颈。而更令人愤怒的是，原联营的“公方”在联营解体后利用窃得的技术，竟然在果仁张对面的原作坊里继续生产果仁张的产品，并在食品街一楼的“九河楼”、“西乳”、“咸亨”餐厅门前摆设了三个果仁张产品专卖柜台。
“这天果仁张的妻子到楼下办事，闻听有人在那里大声叫卖：‘快来瞧，快来买呀，正宗的果仁张！’她听见叫卖声先是一愣，然后悄悄地走到叫卖者身后。这时候有几个外地顾客走到柜台前问：‘你们是正宗的果仁张吗？’‘正是！’（李逵遇到李鬼——笔者）‘那楼上的果仁张呢？’叫卖者说：‘我们是一家！’（李逵李鬼都姓李，国人善于拉大旗当虎皮——笔者）听到这里，果仁张的妻子——这位平时说起话来总是细声细语的老板娘实在忍无可忍了。她不知那里来的胆量，竟当众对叫卖者大声斥责：‘谁和你们是一家？我们家谱中写上你的名字了吗？怎么光天化日之下欺世盗名！’（昔
日猛张飞当阳桥上一声吼使河水倒流毕竟是传说。但陈敬这一声吼，从此假果仁张不再面市。此谓正必压邪——笔者）
“事态发展到了这一步，果仁张才明白自己当初走上联营这条路犯了多么大的‘历史性’错误。果仁张开业之初还留了一个心眼儿，没有让妻子儿女都辞职。以后事业发展了，果仁张做起与国营企业联营的‘美梦’。脑子一热，便让全家统统丢了铁饭碗。然而完全没有料到的是，折腾半天他竟带着全家败走麦城。（当年关老爷败走麦城可喝酒吃饭还有地方，果仁张一家数口面临衣食无着了——笔者)“最终，果仁张这家相传了一个多世纪的老字号并没象他的第四代传人担心的那样被别人挤垮、踩死。正当果仁张为维持生计不得不冒‘无照经营’之险而和税收部门发生冲突之时，发生了一件小事。
这件小事完全改变了果仁张的命运——这天，天津市政府某机关正开一个茶话会，派人去果仁张买些小吃。有人说别去了，果仁张负不起税务都快关门啦。这句话惊动了市政府的领导。市政府为保护果
仁张传统食品不致再度灭绝，责成执法的税务部门去调查。具体管辖果仁张的那个税务所长这才‘嘶啦’一声，把税票撕了，给果仁张一条生路。”
日后陈敬每谈及此事，心里就一阵发热。她常常用这件事教育孩子们，不要忘记市委、市政府领导给予的关怀和支持，不要忘记工商联给予的支持，不要忘记人民对果仁张的厚爱。
六、食前不忍餐和餐后仍想食
不知您见过没见过果仁张的食品？它，可以说是艺术品。笔者有幸多次参观而大饱眼福。如您问我最深刻的体会是什么，那就是：食前不忍餐、餐后仍想食，再餐还不忍、餐后更想食。此语决非是笔者杜撰的绕口令。
色、香、味、形、器五字是果仁张一百多年的经验结晶。
凡入口之食品必用可食之色。无论从清代到高科技的今天，果仁张食品决不允许用化学合成之色。这是果仁张的规矩。
香，并非给果仁系列食品染上化学合成的香精之香，自张维顺、张惠山时代起，就根据御膳中的数十种养身健体的中草药处方配制香料，用来加工果仁张食品。
味，更是千变万化。仅以“麻屋子、红帐子、里面坐着个白胖子”的花生为例。这白白胖胖的大果仁一进了果仁张食品公司，被各种鲜艳诱人的霜衣色彩包装成俊娃子：粉红色的是番茄果仁，味道微酸透甜；棕黄色的是咖喱果仁，味道麻香反辣；橙黄色的是橘香果仁，入口会在齿颊中留有淡淡的橘酸；牙黄色的是奶白果仁，您会品味到丝丝的奶香；棕黄白三色相间配成的是虎皮果仁，那是清香里面含着咸……
说到形更是果仁张食品的一大特点。凡是果仁张的食品，必须保持完整的形状。笔者亲眼看见过几位挑果仁的姑娘，那聚精会神的一双双眸子，指挥着一双双跳跃的纤手，把一颗颗不够圆满标准的果仁连连挑出。“这些挑出的果仁能不能作等外品，不然太影响经济效益了。”陈敬大姐说：“果仁张从来没有等外品，这些果仁是放进水坑喂鱼的。”笔者不得不佩服果仁张选料上的精益求精，也明白一个答案：为什么果仁张的果仁制品，颗颗饱满圆润似珍珠，粒粒晶莹剔透如宝石。琥珀桃仁是果仁张食品中的一种，选料是第一道关：必须是直径符合一定标准的当年新核桃。砸开外壳后还要用纤细的竹签剔净状如大脑沟回的纹路里的褐色衣膜，然后再送车间制做。这一砸一剔就损失不少。对此，引用张翼峰、陈敬夫妇的话说：“不怕损失大，果仁张独特风味的牌子不能骗人。”
说到器皿还离不开果仁张食品的形，因为，形和器是珠联璧合，相映生辉的。当那凹凸分明、闪着绛红色柔光的琥珀桃仁，小巧别致、状如胸花的玛瑙腰果，如牙雕般、象鸡心领结似的奶香果仁，如翡如翠、身着绿衫的薄荷榛子仁，光晕幽闪、形如脂玉的松子仁，状如芍药初放、花瓣争先临风的炸山芋片等等食品放在精美的，雕绘有龙凤呈祥、福禄喜寿等图案的造型不一、形状各异的盘子、盒子里时，您会认为看到的只是一种种果仁张的食品吗？请问，您好意思把这些犹如辉珠莹玉的艺术品吃下去吗？
请您尽情享受，因为果仁张食品公司的宗旨就是：让您在品尝风味美食中，感受美的精神和物质上的享受。此刻，您再回味我的“食前不忍餐，餐后还想食”的话是否觉得有几分道理？
七、天下有这样的买卖人吗
“细水长流的河总在流，而暴涨的河流却很可能干涸。”当我在一篇材料上看到这句话时，还以为这极富哲理的话是哪位哲人大师的名言，没想到这句话竟出自陈敬经理之口。此语内涵深邃，这是
她凭经验总结出的生意经。
“果仁张决不允许欺客，这从我经理自身做起。”问及为何？她常说一句话：果仁张的百年老字号是大家给的，不是用钱买来的。消费者是汪洋大海，水可以载舟亦可以覆舟。
此语掷地有声，一语重千金。
您来到果仁张食品商店，买不买没关系，品尝盒就放在您面前，可以品尝。还为您预备了矿泉水。您买果仁等食品，不要怕缺斤短两。墙上一纸声明，在静候顾客的双眼：果仁张是区政府命名的物
价计量信得过单位，缺一罚十是我们的规定，希望得到您的监督。
您大可不必担心质量，这百年老字号的声誉是果仁张公司的生命。我可以告诉您，就是为了确保质量，陈敬经理主持制定了一整套计５５项、８０款、４６５条的企业管理规章制度。
您想知道买果仁张的食品，能挣您多少钱？举例说明：在１９９４年原材料普遍上调而引起食品价格不断上涨的情况下，果仁张就是不涨价，而当时已是Ｏ．４％的微利经营了。在果仁张食品商店
的墙上，还把成本核算列成清单，向顾客公布。这是事实。
事实面前，请问有这样做买卖的吗？
有——果仁张。
八、从一封玩笑信看果仁张的信誉观
北京，一位女大学生给天津果仁张来了一封信。信里说：我吃了果仁张食品后，发现味道不够好。
这封信牵动了陈敬的那颗重质量，重信誉的心。她立即委派两名经理带着样品赶赴首都，找到这位写信的大学生，请她提出味道不好的感觉。
大学生们被天津果仁张这种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精神感动了，不得不承认这信是一场玩笑。
玩笑过去了，留给北京人的是果仁张的企业风采，是确保质量的难能可贵的一片赤诚。
１９９３年在天津市技术监督局等８个职能部门对果仁张进行的考核和验收中，果仁张被区政府命名为“物价计量信得过单位”和“经营食品质量信得过单位”。同年１０月份，经市政府考核，又
被评为“重合同守信誉”单位。１９９４年在“双信”单位检查评比中，果仁张又夺优胜杯。１９９２年１０月，在北京中华国产精品“猴年杯”评选中他们荣获新秀银奖。１９９３年底，被消费者评
议为最受欢迎的天津食品，获“上帝”杯……
“上帝”杯，是广大消费者“上帝”们，给予果仁张的最高奖赏。“上帝”们的眼光是不会错的。在北京民族食品展销会、日本东京博览会、博茨瓦那国际博览会、亚运会购物中心展销会、中华国
产精品展览会以及其它全国性各种食品展销会上，那色、香、味俱佳，品种繁多的天津果仁张食品，常引人驻足，大出了风头。
果仁张——是天津人的骄傲、自豪。
九、是总经理也是善解人意的大姐
有句话说得非常朴实贴切：只有经过寒冬的人才知温暖的涵义。
陈敬大姐因果仁张而无端横遭劫难，为恢复果仁张的事业而呕心沥血，为发展果仁张她为丈夫默默分担家庭生活的艰辛……这些常人难以承受的经历，却使她读懂了社会和人情的内涵、理解了坚韧
和慈爱的答案。
当正义和金钱发生冲突时，陈敬重的是义。
１９８５年的秋天，南市食品街的果仁张食品店打扫得干干净净，店里店外装扮得象喜迎新年，售货姑娘们身穿崭新的旗袍微笑着站在店门两旁，由张翼峰经理亲自采购来的原料制成的食品，被装
饰成了一件件精美的礼品。陈敬亲自为来津的１２位老山英雄馈赠礼品，以表达对守护祖国尊严和人民幸福生活的，战斗在前线的英雄们的敬意。就在这时，一位好友带着瑞典外宾来到店里，外宾非要买走为英雄预备的“五香果仁”、“奶香杏仁”、和“虎皮花生仁”，说是带回国去进行宣传、招商。这对果仁张食品店来说，无疑是飞来之凤的好事。然而，他们夫妇却婉言谢绝了，她托翻译转达她的歉意说：这是为我们国家战斗英雄预备的礼品，宁可买卖不做也不能动这些饱含心意的礼品。当然，外宾对微笑道歉的陈敬连挑大拇指。
当感情和金钱发生冲突时，她重的是情。
一天，陈敬收到一封来自北京的信。信中说她在津购物时，不慎把面值１００元的钞票当１０元的花了。是哪个店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曾在果仁张店买过食品，日期是星期六，问能否给查找一
下。在金钱和情感的天平上，陈敬历来坚持一个原则：重情而不重钱财。她亲自核对当月周六的所有的结算单据，几遍核算没有发现问题。陈敬立即给北京这位不知名的顾客写了一封安慰信，并随信附
上清算的单据。
就是这封信，感动了这位与陈敬没见过面的顾客。一封充满感激之情的信又从北京飞到天津。信中说：您的字里行间洋溢着对顾客的关心之情，使我感动不已。通过这件事，我从贵店获得了无价的
高尚精神。随信给您寄去“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图片，以表示我对贵店食品美，信誉和情操更美的祝愿。
有人说，老板和职工是对立的两方。陈敬不同意这种说法。她说，从企业上讲职工是企业的主人；从感情上讲职工是集体中的亲人。职工生育、生病、婚丧、家庭出现纠纷和遇到困难五必访是她亲
手制定的制度。
她不因自己是老板而傲视职工，与职工同吃和节假日同乐的做法使她在职工眼里不是什么大老板，而是一位可亲的大姐。
笔者在一个冬日去果仁张公司采访，在和几位外地女职工交谈时，她们领我参观了温暖如春，干净整洁的宿舍，夏天可供开展体育活动的屋顶游泳池，举行文艺娱乐的俱乐部……
十、追求永无止境
正当夫妻俩满怀雄心创果仁张再度辉煌之际，在美国访问、考察的张翼峰突然患病瘫痪。这始料不及的沉重打击，使陈敬陷入了茫然。
有的人恶梦醒来还做的是恶梦。而她，面对着这无情的事实，心里思考着的是：全身心照顾好患难与共，共同创业的丈夫，继续在保持传统特色的同时，开发新品种。
从不满足，永不满足的陈敬，面对无情的市场竞争，深知企业的信誉、产品的质量和开发新品种这三者间的有机联系，在复古继承老传统风味的同时，下大力量开发新品种。从８０年代的挂霜系列
，到近年来研制的蒜香、姜汁、海菜等口味的产品，花样不断翻新。近来又推出翡翠凉珠、麻辣酥丸、碧绿鲜果、可可奶球等５０多个品种。果仁张的产品销售到全国北至漠河，南到深圳，西至乌鲁木
齐，东到上海的２０多个省、市、自治区，并直接出口创汇。坐在自己小圈子里看天，总会因自鸣得意而忘记新的追求。她为了开阔眼界，先后到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美国等国家和香港地区进行
实地考察。果仁张不但蜚声海外，她还从海外招来合资伙伴，引进先进、科学的企业管理技术。
也许，人们会关心这百年老字号和西方企业管理“联姻”的结果。事实是：果仁张企业效益激增，产值八年连翻八番，上缴利税连破七位数大关。
一座崭新的白色大楼在西青区大任庄的原野上拔地而起，果仁张三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果仁张企业正如日中天。
十一、面对荣誉和成功的陈敬
昔日靠一辆手推车起家的陈敬大姐，今天已是天津果仁张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了。
她是市政协委员、和平区政协副主席、天津市工商联副会长、和平区工商联会长。
她连续八年被评为食品街优秀经理，还被评为天津市商业系统优秀经理、天津市民族团结先进个人，１９９４年被评为天津市“八五”立功先进个人。
果仁张已名扬四海，几年来，国家领导人，国务院各委、办，各省、市领导，社会各界知名人士，国外一些参观团体都亲临果仁张视察参观。他们不但给果仁张热情的鼓励，还纷纷题词留言。
面对事业的成功，面对党和人民给予的荣誉和社会职务，她，依旧还是她。
脸上依旧还是那和蔼的微笑——不介绍您恐怕猜不出她是企业负责人。
身上依旧还是朴素的衣装——完全没有那种被天津人戏称之为“人一乍富，挺胸鼓肚”的大款派头。
身体依旧是多病的身体，但为了社会工作，她常常默默做着奉献。
胸中依旧是那颗善良的心——对年轻职工有长者的风范，对同龄职工则视之为兄弟姐妹。她积极参与光彩事业和希望工程，对天津外环线工程、残疾人基金会、ＳＯＳ儿童村、抗洪救灾的捐款已高
达六位数字。一群蓟县贫困山区的小姑娘，经我们会员部联系来到果仁张工作，当夏天临近要返回家园时，她们找到我们争说陈敬是一位好老大姐。
谈及荣誉和成功，她说她非常相信“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有耕耘就会有收获”。
陈静大姐所言极是：他用心血浇灌的精神之种，已结理想之果——在她的言传身教下，她的儿子张强、张力已成为果仁张的第五代接班人。
果仁张曾经历过辉煌。
果仁张在改革开放时代正迎来新的辉煌。
果仁张的未来将更辉煌。
（有关史料由果仁张食品有限公司提供）
１９９６年一稿
(摘自魏定渤写的天津市第一代民营企业创业史<情怀与奉献>)
